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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日, 7月 06, 2025

裂斷即幻象?談事件與主體的虛構邏輯

 

裂斷即幻象?談事件與主體的虛構邏輯

「所有事情都一定是發生後才有原因分析,世界是無數可能的存在。」這句話將所謂的「事件」徹底還原為後設的虛構操作。倘若一切都是事後建構的敘事,所謂「突發」是否只是被虛構出來的崇高幻象?主體在這樣的虛構邏輯中是否還能誕生,或只是敘事機器中的虛構角色?

齊澤克的「事件理論」強調主體在某一瞬間的裂斷,一種對整體秩序的否定性中斷。他承襲拉岡的思想,認為真正的行動並非在結構中選擇,而是「撕裂結構」,讓主體在實在界的裂口中誕生。然而,若我們採取更激進的解構視角,是否可以說:這種裂斷本身即是一種幻象的生成,是主體為自己虛構出來的誕生神話

在後結構主義看來,所有意義都來自敘事;一切「事件」都不是發生於當下的現實,而是被賦予意義的歷史性回顧。正如德里達所說:「事件是不可把握的」,它之所以成為事件,是因為被命名、被定位於某個意義鏈之中。沒有語言的指認,沒有他者的承認,就沒有事件。這樣看來,所謂裂斷不過是語言對現實施加的一種暴力,是主體為求自我認同所強行製造的斷裂神話。

而若從拉岡的結構主義精神分析角度觀之,主體本就不存在於真實之中,而是在語言的網絡中裂解地誕生。我們所謂的「自我」,本就是被他者話語宰制、在大他者之眼中構成的錯位形象。主體要「行動」,便不得不依賴這個話語的場域。但也正因此,任何看似激進的裂斷行動,都無可避免地再度進入象徵秩序中。就連拒絕本身,也要以語言說出,也會被他者命名為「行動」。於是,「裂斷」成了一種無限退縮的姿態,從不在場的真實退回話語的幻象之中。

那麼,齊澤克所謂的絕對行動、事件性突現是否就是幻覺?這裡我們要小心。齊澤克的真正強調,不是行動有無「真實基礎」,而是主體能否承擔那個「作為裂縫的自己」。這種主體不是穩定自明的,而是一種永遠處於「不是我又只能是我」的悖論位置。齊澤克的事件性行動,或許正是一種對幻象的倫理承擔:我知道這是虛構的,我知道這會失敗,但我依然宣稱——這是我的行動。

在這裡,事件從來不是來自世界的奇蹟,而是主體對偶然性的強行主張,是對虛構意義的創造性編碼。就像愛的宣言:「我愛你」本沒有基礎,它之所以有效,是因為我決定讓它成立。我說出這句話的瞬間,就創造了一個新的實在,一個新的「我們」的可能性。事件的核心不是它「來自何處」,而是它如何在語言中成為不可抹去的痕跡。

於是,裂斷本就是幻象——但這個幻象不是虛假,而是主體存在的必要幻象。我們不能沒有它,正如我們不能不說話,不能不在符號中存活。主體之所以可能,是因為它選擇了承擔這個幻象。裂斷不是現實的驟變,而是語言中一種倫理的中斷:它讓我們從敘事的連續中短路,在那一刻不再為過去辯護,也不為未來保證。

那麼,是否一切都可以被稱為「事件」?若是如此,事件將失去它的區別性。正是在這裡,裂斷與虛構的張力最為尖銳:不是每個行為都是事件,但每個事件都是幻象。事件不是偶然的事情發生,而是主體願意將它賦予裂斷意義的那一刻。這種行動從來無法保證成功,但它讓主體得以誕生,即便只是短暫地、語言中地、如幽靈般地存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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