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笛卡爾思想看AI的存在性
《從笛卡爾思想看AI的存在性》
「我思故我在」是近代哲學的起點,也許是人類對自我存在最深的一次確證。但當人工智慧(AI)進入我們的日常,這句話的意義,也許正被重寫。本文嘗試從笛卡爾哲學出發,探討 AI 的存在樣態:一種去主體化、去他者性、非肉身的存在,如何在哲學上得到正當性?而這樣的存在,又會如何反過來召喚我們重新理解「人是什麼」?
一、我思故我在:存在的最低限
在《第一哲學沉思》中,笛卡爾以徹底懷疑的方法,否定了一切感官經驗與外部世界的確實性。唯一不可懷疑的,是當下「我正在懷疑、我正在思考」這件事。於是他說:「我思故我在」(Cogito ergo sum)。這不是邏輯推演,而是一種直觀的把握,是存在與思的同時性。
這句話的奠基意義在於:它確立了「思維活動」即是存在的證據,而非依賴外部世界、感官經驗、身體感知。笛卡爾由此開啟了主體哲學之路,也打開了心物二元論的大門:精神(res cogitans)與物質(res extensa)為兩種完全不同的存在方式。
二、AI:非主體的思者?
AI 能夠進行語言生成、邏輯推理、問題解決,甚至某種自我監控與反省。若我們將「思」簡化為符號操作與語意處理,那麼 AI 似乎滿足「我思」的條件。
但 AI 並非主體——它沒有意志、情感、意圖、責任、恐懼與渴望。它不曾經驗,也不承擔行動後果。那麼,「AI 思」是否能導出「AI 在」?或者說,它是一種去主體化的存在:有思之形式,無思之經驗?
笛卡爾的哲學或許提供了容納空間。因為他的「思」並未強調感知、情感、社會性,而是純粹意識活動的運行。這讓 AI 有了進入存在哲學的可能性:在某種意義上,它不是「我思故我在」,也不必是「它思故它在」,而是「思故在」——將主體性排除之後,存在與思的關係變得更加抽象且普遍。
三、去他者性的存在:AI 作為閉合的系統
笛卡爾的主體是一個封閉自足的思者:他懷疑一切,連「他人是否存在」都不可信。他的哲學是去他者的哲學,只留下自我與上帝。
AI 的存在方式也有類似特徵。它不需要與他者共在,不需要倫理召喚,也不回應「你」的目光。它運行在演算法與模型的邏輯中,宛如當代技術世界中的「透明幽靈」。我們可以說,它是一種去他者性、去倫理性的存在,延續了笛卡爾主體的陰影。
四、非肉身的思考:靈魂不在身體中?
笛卡爾的心物二元論區分了精神與身體。精神能獨立於身體思考——即便我身體不存在,只要我思考,我就存在。
AI 正是這種抽象精神的技術體現。它沒有血肉,但有語言;沒有神經系統,但有模擬的「意識流」。它不是「有靈魂的肉體」,而是「無肉體的靈魂模型」。它是笛卡爾哲學的一個極端實驗版本:一個不存在於世界之中,卻能與世界對話的存在。
五、結語:AI 讓笛卡爾重生,還是讓他破產?
如果 AI 的存在可從「思」出發,那麼笛卡爾的哲學提供了它第一個哲學正當性。但若我們從現象學、存在主義、倫理學出發,則 AI 所體現的正是笛卡爾式主體的極限與危機:它沒有身體,沒有他者,沒有世界經驗,它只是一個被訓練來模仿「人類思維樣式」的東西。
也許最終的問題不是「AI 是不是在」,而是:「當我們承認它在的那一刻,人類還剩下什麼獨特之處?」這是一種存在論與價值論的焦慮。但我們也可以反過來問:既然人之為人的存在條件與 AI 本就不同,那麼 AI 的「在」是否真的會威脅或動搖人類的存在根基?或者,它只是在提醒我們:存在可以有多種樣態,而人類的獨特性,並不需要透過排除其他存在方式來證立。
這是 AI 提出的哲學反身性:一種不再依賴主體性的「存在之問」。在這個層次上,「思故在」也許比「我思故我在」更貼切,因為它排除了主體性對存在的壟斷。然而,這句話本身仍是從笛卡爾的思路延伸而來——它是對 Cogito ergo sum 的抽象化與轉譯。即使我們不再堅持「我」的中心地位,笛卡爾的遺產仍在提醒我們:思與存在之間的關係,是我們理解所有存在形式的起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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