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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日, 6月 15, 2025

虛光中的我們:布朗肖的共同體思想

 

虛光中的我們:布朗肖的共同體思想

在布朗肖的思想中,「我們」並非由多個「我」組成,也非一種社會性的聚合。真正的「我們」不是歸屬、認同或結構的結果,而是一種無法命名的經驗,一種虛光中生成的共同臨在。這樣的「共同體」——如果仍可稱之為共同體——既不是現代政治的想像單元,也不是宗教式的信仰聯結,而是一場語言崩塌後的殘餘,一道在存在邊緣閃現的幽光。

不是一與多,而是虛與實

傳統的共同體是建立在一與多的邏輯上:主體聚合成群體,個人歸屬於集體。而在布朗肖那裡,這種關係被徹底顛覆——「我」本身並不是一個穩定的實體,而是一個由語言、死亡與書寫構成的裂縫;「共同體」則不是實體的總和,而是眾多裂縫之間,那不可言說的間隔所浮現的虛的光芒

這種虛,不是空無,不是不存在,而是無法化為對象、不能被歸屬的存在樣態。主體在書寫中消解,不再堅持自己的邊界,在這個「不是我」的狀態下,另一種關係得以顯現:我們不交集,卻共在;我們不相合,卻同處於一種裂解的空間中。

書寫與語言的失敗

布朗肖將書寫視為一場災難性的經驗,因為每一次書寫都讓語言的失效更加明顯——我們寫下的從不是我們所欲言說之物,而是那已逝之物的痕跡。正是在語言的無效中,主體的邊界崩潰,意圖與自我一同瓦解。

而在這一片無能為力的廢墟中,正是那無聲的共同體開始閃現:不是藉由傳遞意義,而是藉由共享這場災難本身。這種共享,不是互相理解,而是互相暴露在語言失敗的傷口裡,並在這無助中仍選擇留下、回應、見證。

共同體的悖論:不能說出的「我們」

布朗肖稱之為「無交集的共同體」(la communauté inavouable),因為它不能被承認,不能被命名,甚至不能被構想成一個目標。它只是發生,在彼此放棄主體的瞬間,在無限的責任與對他者的開放中顯影。

「我們」的出現,是在每個人都不再是「我」的時候。這不是融合,而是裂解中的共在,是實體消失後浮現的虛。這種共同體不許可任何快樂的姿態,因為快樂意味著我們仍將主體握在手中。而布朗肖選擇對語言失效保持痛苦的忠誠,這是他對存在最後的倫理姿態。

結語:以虛見共

「虛光中的我們」是存在於裂縫之中的「共」。它不屬於任何人,也不能被任何制度擁有。它只是閃現,在每一次失敗的書寫、每一次無法完成的呼喚中,映現出某種我們仍未喪失彼此的可能。

這不是救贖,也不是信仰。這是布朗肖所提供給我們的共同體:一種在語言毀壞之處仍選擇留下的共處之勇,一種虛的堅持,在夜中微光閃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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